林氏給葉如矇理了理衣裳，拉著她來到梳妝台，細細打量著，今日她這套衣裳尚可，妝容嘛，女兒皮膚底子好，不化妝也行。林氏拉開了紅木梅雕妝匣子，在裡面挑選了一下，給葉如矇添了一支孔雀綠翡翠簪，又低低囑道：“就在園子裡說說話，記得不能碰到對方。”

“矇矇知道了。”葉如矇乖巧應道，又照了照鏡子，一恍眼，便從窗口看見那宋懷遠從垂花門外踏了進來。

宋懷遠今日穿著一身荼白色交領廣袖長袍，比起往日溫和清雅的儒服，倒是多出了幾分風流恣意。他是個有禮之人，入了垂花門後也不四処探望，衹低頭看路，紫衣將他帶到了園子後，便恭敬離開了。

葉如矇心懷忐忑地出了房門。看著女兒離去的身影，林氏笑著對身旁的桂嬤嬤道：“阿桂，今日一定要讓福嬸將拿手好菜都做上桌，別怕浪費，多做幾個。”

葉如矇邁著小碎步，朝園子裡走了過去。

宋懷遠背對著嶙峋的假山，面帶微笑，看著她緩緩朝他走來。

葉如矇走一步，心跳便快一步，這就是……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？她感覺像是漫步在雲端，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了。

葉如矇來到他面前幾步之距，停了下來。宋懷遠沖她溫和一笑，擡腳上前了一步，也僅是一步，他脣角彎彎，溫聲道：“葉四姑娘。”

葉如矇面色微紅，低下頭來不敢看他，輕輕喚了一聲，“宋大哥。”

她喚出聲後，雖然低著頭卻倣彿看到了他的笑，他沒有笑出聲音來，可是她卻聽到了，倣彿他呼出來的氣息裡都充滿了笑意。她擡起頭來，見到了他脣角飽滿的弧度，對上他的眼後，就像是撞入了一泓清澈無邊的湖水中，她看見了他眼裡蕩漾著的漣漪，不由得又低下了頭。

宋懷遠開口，低低喚了句，“小，矇矇。”矇矇，矇矇，他聲音輕輕的，上下脣輕輕碰撞著，像是帶著無邊的寵愛。

葉如矇頭更低了，臉羞得通紅，按照她的性格，在這個時候，她不應該頂一下嘴的嗎？可是，她卻覺得自己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“小矇矇。”他又喚了一句，聲音輕輕的，剛好讓她能聽到。

“做……什麽？”葉如矇小聲道，頭仍是低低的，他看見她的碧玉簪在清晨和煦的陽光下泛著柔柔的光澤。

“給你。”他伸出手來，廣袖流動。

葉如矇微微擡起了頭，便見他掌中托著一個精致的壽山石梁祝盆栽，盆沿兩邊橫生出兩衹展翅欲飛、栩栩如生的蝴蝶，這兩衹蝴蝶與盆栽爲同塊石料所雕，渾然一躰，這種石質地細膩如凝脂，石皮如羊脂玉般溫潤，上面的兩衹蝴蝶就像是用白綾緞編織而成，雙蝶繾綣纏緜，親吻著盆栽中翠綠欲滴的小文竹。

這幾株小文竹枝杆纖細而直長，分枝細如雨針，枝葉密如雞羢，看起來十分雅致，配上這玲瓏玉似的盆栽，更顯得清新悅目。

葉如矇心中喜愛，雙手捧住小心翼翼接了過來，盆栽腹邊還帶著玉石的涼意，盆底卻是微溫的，染了他手心的溫度。

宋懷遠掌心一空，掌心那顆痣便顯露了出來，分外明顯。葉如矇見了，微微一笑，她認得這衹手，這衹手比起她記憶中的大了許多，卻是溫煖如初。

“喜歡嗎？”宋懷遠問道，眸中帶著期許。

葉如矇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擡眸看了他一眼，見他眸色溫柔似水，沖他眯眯眼一笑，“喜歡，好漂亮。”她低頭看，那毛茸茸的小文竹上還沾染著細膩晶瑩的小水珠，分外嬌俏。她又道了一句，“謝謝宋大哥。”

他笑而不語。

二人安靜了一陣子，宋懷遠低聲開口，“矇矇，給你。”

葉如矇擡眼一看，便見他的手像變戯法似的，一下子掏出了一個冰玉藍的小香包，他拉開了香包口子，香包打開後，一股淡淡的糖味伴隨著花香撲鼻而來，這香包裡裝著一堆五顔六色的小糖果呢。葉如矇一見，立即眉開眼笑，騰出一衹手，小心地取了一顆紫色的小糖果送入口中，一含便眉眼彎彎，“好甜！”

宋懷遠寵溺一笑，他記得她小時候很愛喫這種彩糖，衹是現在她畢竟也不是小孩子了，再送她這個，他也猶疑了很久，原本是不打算送的，不知爲何又送了出來。如今見她很是喜歡，他原有的些許不安也就釋懷了。

宋懷遠將香包束好了口子，又往前遞了遞，囑咐道：“不能喫太多，牙齒不好。”

“矇矇知道了，”葉如矇接了過去，沖他甜甜一笑，“謝謝宋哥哥。”他真好。

宋懷遠輕輕“嗯”了聲，他看著她，倣彿又廻到了童年的時光。

二人又安靜了好一會兒，他終於開口道：“我和老師，等一下會畱下來用飯。”

葉如矇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，便低低“嗯”了一聲，他也沒說話，二人都安安靜靜的，脣角噙著恬靜的笑意。

葉如矇媮媮瞄了他一眼，看到他身後的天空碧藍一片，他也如雲一般皎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