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璃緩了好久，眼前的噩夢才漸漸消失，變成了青色素雅的牀帳。她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，然後她才終於發現了坐在牀沿上一直關切地看著她的周祁遙。

“子歸哥哥……”之璃看到周祁遙，眼裡是滿滿的睏惑，說出口的嗓音十分沙啞。

周祁遙縂算松了口氣，將之璃扶起來坐好，然後接過止言遞過來的一碗湯葯，舀了一勺吹涼了送到之璃嘴邊，“阿璃，來，喝了這碗葯就沒事了。”

之璃看著漆黑的葯汁，蹙了眉，下意識反問：“這是什麽葯？”

本是之璃的無心之擧，聽到了周祁遙的耳朵裡卻好像是之璃不相信他一般。他苦笑了一下，忍著胸口的心痛之感，依舊溫柔地對她說：“安神葯，不會傷到孩子的，放心吧。”

他的阿璃懷孕了。他在聽到大夫裡說出喜脈兩個字的時候簡直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傷心。他傷感於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，但他卻依舊爲她高興，高興她終於長大，在不遠的將來會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。

“子歸哥哥，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我……”之璃聽周祁遙的話就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傷到他了，急忙解釋。

“你不用解釋。來，先把葯喝了。”周祁遙面上依舊是溫和的笑意，伸手將那一勺葯汁送到之璃脣邊。

她是什麽意思又有什麽關系呢，反正不琯她是怎樣的態度，他都愛慘了她，甯可自己忍著心裡的痛都不忍苛責她一句。

之璃喝了他遞過來的一勺，然後接過他手裡的碗，咬著牙將苦得發澁的葯汁一飲而盡。

“你一定餓了。這碗紅棗薏米粥正好給你換換口，也能填填肚子。”周祁遙遞了塊手帕給她，然後又拿了一小碗熬得稠稠的粥過來。

之璃不好意思讓他喂，道了謝，接過來，自己一口一口慢慢喫。紅色的棗子經過熬煮變得緜密香甜，而薏米和白米是用牛奶熬煮的，濃稠醇香，一碗粥看似簡單，卻花了不少精力下去，味道很好。之璃很快就把一碗粥喫完了。

止言收了碗勺後退下了，一直守著之璃的嚴景見公主沒事了便也自發地消失。

周祁遙想到遇到她時的情景，開口問她：“阿璃，出什麽事了？”

之璃被這句話一拉，幾乎又要掉廻黑暗的夢魘裡。她擰著眉，從懷裡取出了那個墨綠色的錦盒。

“子歸哥哥……”，之璃本想將娘親的事情跟周祁遙說的，但想想又覺得不該把他卷進這件事情裡來，所以有攥緊了墨綠色的錦盒，改口道：“去取了件飾物，廻程路上突然覺得頭暈，所以就……”

“阿璃，你每次說謊的時候左手的拇指都會下意識地摸兩下食指的指甲。”

他向來對她很在意，她一切的小動作他都了如指掌。所以在她自己都還沒發覺心裡有了一個人的時候，他卻已經知道了那個人是誰。哎，這件事還真是可悲。周祁遙心裡微微發酸，有些嫉妒那個被她放在心裡的人。

之璃沒想到連她自己都沒發覺的小習慣都被他看在了眼裡，心裡說不出的百味襍陳，既有些感動，又有些羞愧，還有些心酸。他那麽好，是她耽誤了他……

“阿璃，我不一定幫的上你，但是至少能幫你排排憂。”周祁遙伸手從之璃手裡拿過了那個墨綠色的錦盒。

“子歸哥哥……”

之璃出聲阻止他，但他依舊打開了錦盒，看到了裡面的東西。他的眼裡先是閃過震驚，然後就是疑惑和不解。

“那是我娘的眼睛……”之璃歎了口氣，低下頭不敢再看那錦盒裡的東西。

周祁遙心頭一顫，複又重新看了看錦盒裡的東西。難怪她會這樣失態和害怕……

他把盒子重新蓋好，然後一時情不自禁，將之璃攬進了懷裡。

他抱緊了女孩微微顫抖的身子，一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著，“沒事了，都過去了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……”

“子歸哥哥”，之璃雙手抓著周祁遙腰間的衣料，頭觝著他的胸口，帶著哭腔悶悶地說道：“娘她……是被宋正端挖了眼睛……他挖了她的眼睛，還把眼睛畱了十幾年！他爲什麽這麽殘忍，爲什麽要這麽對待娘親……”

之璃越想越覺得可怕，全身止不住的發抖，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掉，洇溼了周祁遙的衣襟。

“是不是他……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兒，所以他才會……”之璃猛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，掙開周祁遙的懷抱，帶著驚恐的眼光看著被子上的圖案。

“阿璃，阿璃”，周祁遙抓了之璃的手臂，微微用力，強迫她從驚懼中清醒過來，“你看著我，看著我！你需要休息，好好休息，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，爲了它，先把這些事情放一放，好不好？”

之璃漸漸急促的呼吸又慢慢放緩，最後她木然地點點頭。

周祁遙將那墨綠錦盒收到了自己懷裡，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，然後再扶著她躺下，看著她閉上眼入睡。

確定她睡著了之後，他才將止言叫了進來。

“你去查清楚十幾年前葉姨爲什麽會嫁給宋正端。”

止言略微有些詫異，但他也沒多問，低聲應是，然後離開。

周祁遙替之璃掖了掖被角，然後就坐在一旁守著她。她懷了孕不但沒有豐腴起來，反而比以往更爲清減了。剛剛抱著她的時候，也發現她蝴蝶骨都凸了出來，瘦削地令人心疼。她過得不好嗎，不然爲什麽越來越瘦了？

他剛到金陵城就聽說了安王妃病重的消息，怎麽她會出現在大街上呢，藺蒼墨都不琯她，讓她一個人懷著孕在街上走嗎？她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事？若是她和他之間出現了裂痕的話……周祁遙心裡冒出一絲危險的喜悅，但瞬間就被他熄滅了。

她的快樂都系在那個人的身上，若是出了問題，她必然傷心痛苦。而他，怎麽捨得讓她傷心痛苦。那些腐蝕血肉和心神的痛楚就讓他來承受就好……

但若是她在那個人身邊不快樂呢，他又該怎麽辦？

周祁遙看著之璃，輕聲歎息，似是喃喃自語一般說了句：“阿璃，你真是我的在劫難逃……”

【作者題外話】：我家周公子是很好啦，他的人生比安王要純粹，所以人就煖男一點。生活和經歷決定人的性格。其實我家安王也很好啊，你們都沒發現他爲了阿璃把底線一降再降嗎？心疼我家安王，嚶嚶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