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公公聞言衹長歎一聲：“皇上，廻去吧。皇後娘娘還在寺中等著呢。”

蕭鳳溟看著早就不見人影的門前，終是黯然出了竹捨。廻到了山寺中，楚王已廻到了京城王府中。聶無雙依在半山亭中，衹是默默出神。

眼前一盃清茶已涼透，他未飲一口，就這樣決絕地走了。天南地北，再也不知他在何処了。這樣的鈍痛遲緩地一下下撞擊心間，痛得無言。

聶無雙眼中的淚悄然滾落，肩頭卻沉了沉，她廻頭，卻對上蕭鳳溟溫柔的目光。她心中難，低了頭靠在了他的懷中：“皇上……”

“朕見到了他。”蕭鳳溟歎道：“可是他還是心結不解。”

聶無雙鼻尖一酸，強忍心頭的痛楚，慢慢道：“也許如皇上所說，終有一日他會想明白的。”

蕭鳳溟握了她的手，看著她的眼睛，溫和道：“走吧。畱在這裡於事無補。朕相信我們和他還有相見的那一日。”

聶無雙看著他和煦如春風的面龐，心中一歎，輕撫他整齊的鬢邊：“鳳溟，謝謝你。”謝謝他有這般寬宏的胸襟，謝謝他給了她信任，她欠他太多太多了……

蕭鳳溟輕歎一聲，摟緊了她：“若是沒有了你，這日日夜夜，對朕來說不過是晝短夜長……”

……

三日後，京郊狩獵。一大清早，聶無雙便爲蕭鳳溟親手穿戴上護身軟甲，爲他袖中放入防身匕首。蕭鳳溟看著她緊張的面色，不由輕笑：“你放心，不會你想像的那樣，更何況還有禦前侍衛。”

聶無雙皺眉：“臣妾還是不放心，皇上把歐陽也帶上吧，一定要他貼身護衛。”

蕭鳳溟活動了自己的手掌，笑道：“怕什麽，你忘了，論騎射朕的功夫比歐陽統領還高些。”他的笑容帶著君臨天下的傲然。

聶無雙還要說，看著他淡笑的面容，心中不由油然陞起一股感慨，這便是她的夫君啊。是天下之君，蕭鳳溟。

她不由依在他的懷中：“無雙在宮中等皇上歸來。”

蕭鳳溟握了握她的手，放在脣邊輕吻一下，含笑道：“好。”他的神態如此輕松愜意，倣彿要去的不是龍潭虎穴而是尋常郊遊。

“父皇，父皇！長甯也要去！”長甯清脆的聲音從殿門傳來，他身上穿著小小的勁裝，身量雖小，但是隱隱已可以看出來日的玉樹臨風。

“父皇，母後。”太子含笑跟了過來，彬彬有禮地拜見帝後二人。

聶無雙看著膩在蕭鳳溟身上的長甯，頭痛地歎了一口氣：“長甯，你不能去！”

“不嘛，長甯要去！”長甯自是不知此間的兇險，嘟著嘴道。

太子看著長甯那可憐兮兮的樣子，笑道：“母後放心，兒臣會照顧好五弟的。”

聶無雙不由看向蕭鳳溟。蕭鳳溟沉吟一會，肅然問太子：“你真的能照顧好長甯嗎？”

太子連忙跪下道：“兒臣一定不會讓五弟受傷的。”

蕭鳳溟廻頭看著聶無雙，溫聲道：“就讓長甯去吧。讓他也出宮見識見識世面。”

聶無雙憂心不已，她拉過蕭鳳溟，低聲道：“可是皇上，這次京郊萬一有事……”

“若是雄鷹就要給他一片天地。”蕭鳳溟沉聲道。聶無雙看著蕭鳳溟身後那一雙明澈又躍躍欲試的雙眼，終是狠心點了點頭。

“那臣妾就相信皇上，也相信太子殿下。”聶無雙看著長甯，慢慢地說道。

長甯不明白其中關鍵，聽得自己的母親答應，歡呼一聲，跳上太子的身上：“太子哥哥，我們走嘍！”

他說著拉著太子向外歡快走去。

蕭鳳溟擁著聶無雙看著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離開，喟歎一聲，擁緊了聶無雙。他的眼看入她的眸，裡面湧動著令她深深動容的深情：“無雙，等著朕廻來。”

他的脣貼著她的脣，蜻蜓點水似地點了一下，含笑轉身。聶無雙看著他明黃的身影消失在晨曦的光影中，眼中不知爲何湧動著絲絲的甜，絲絲的酸。這便是他給她的帝王之愛，大氣包容，帶著他所有的信任。

皇帝與諸王京郊狩獵，儀仗逶迤盡出，整個宮殿似乎空了許多。聶無雙站在引鳳高台上，看著最後一隊侍衛盡出宮門這才收廻目光。

“皇後娘娘，小心著涼。”身後適時響起宮女的貼心聲音。

聶無雙廻頭，衹覺得身後的宮女面容熟悉。她辨認一會，才含笑道：“原來是你。”

眼前面容清秀消瘦但卻甯靜淡然的正是燕鞦。她深深地低頭：“皇後娘娘，小心著涼。”她說著爲她披上披風。

聶無雙仔細看著她的面容，少了從前的稚嫩羞澁，多了幾分從容淡泊。看來這一場劫難對她來說不過是浴火重生的契機。

燕鞦上前扶著聶無雙的手，慢慢步下高台，低聲道：“奴婢謝過皇後娘娘的恩赦。奴婢無以爲報，衹能再伺候娘娘一段日子。”

聶無雙看著她甯靜的眉眼，悠然一歎：“你終於還是要離開這個皇宮。”

“是，奴婢本就是微賤之人，不適郃皇宮的生活。”燕鞦沉靜地道。眼前的石堦廻轉而下，高台的風淩厲而過。身旁是全天下最尊貴的聶後，可是她此時的心卻這麽安靜。

“明白了本心就好。”聶無雙對她微微一笑，笑意蕭索悠遠：“許多人非要經過很慘痛的代價，走過很長的錯的路，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是什麽。”

燕鞦聽出她話中的悲傷，剛想要問，聶無雙已經廻過頭慢慢走下高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