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落下，華燈初上。

梅苑大堂裡客朋滿座，叫好聲一陣接著一陣。

謝淮看著對面自顧自飲的人，“明兒就要出發了，你就不怕喝酒誤事？”

李向南捏著酒盃搖了搖頭，輕輕笑道：“我倒希望誤了這次。”

謝淮微微擰了一下眉頭，他是知道這李向南的本事的，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，可這人說出的話十有八九都應騐了。

“怎麽，你可是覺得這次不妥？”

“不妥？”

李向南咀嚼著這兩個字，仰頭飲盡，將酒盃放在桌上，擡手擦了擦嘴。

“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，想阻止也阻止不了。”

他搖了搖頭，眼神似清醒又是沉醉，擡手去拿酒壺。

謝淮搶先拿起來，給他斟滿酒。

“你覺得謝沉不會善罷甘休？”

李向南拿起酒盃看向他：“如果是你，這到嘴的肥肉你還有吐出去的道理嗎？”

謝淮微微一怔，嘴角抿了抿：“他爲何答應這次議和？”

“我哪知道。”

李向南將酒盃放在桌上，“謝沉這人啊，一向心思藏得深，你姐姐以爲他是爲了她，可這個男人，不到最後一刻，你永遠看不清他。”

謝淮垂下眼簾，耳邊一陣陣的熱閙喧嘩聲，在他心裡激不起半分的波瀾。

“你說大梁會亡嗎？”

李向南捏著筷子的手一緊，微微眯了眯眼，“可能吧。”

謝淮嘴角緊抿，神色晦暗難明。

“不過，”李向南想到什麽，嘴角微微一勾，眼底意味深長：“這世間還存有變數。”

“變數？”

謝淮看著他，“你是說大梁還能力挽狂瀾？”

“嗯？”

李向南將筷子放下，重新拿起酒盃把玩著。

“也許吧。”

“大人，宮裡來人了。”

外面傳來聲音。

李向南將酒盃放下，站起身來：“我先走一步，這京城的事情就交給你了，一定不能出任何亂子！”

他走了兩步，又開口：“你姐姐的那個孩子你要給看好了！”

謝淮眼裡劃過一絲異樣，漫不經心的‘嗯’了一聲。

等到這人走了，他笑了笑，眼裡閃爍著戯謔和隂冷，起身來到窗前，往下看。

“變數嗎？”

他仰頭一飲而盡。

翌日，皇帝的鑾駕出宮，街頭巷尾擠滿了百姓，目送著大軍出城。

一大早，德陽殿便被禁衛軍團團圍住。

秦太妃怎麽都沒有想到這蕭顯竟然如此防備她，在如今大梁水深火熱之際，竟然情願割讓城池，也要將她的兒子幽禁在這京城裡。

“娘娘……”

全嬤嬤神色擔憂。

“哀家沒事。”

秦太妃擡手按了按眉心，冷笑一聲：“要是先皇知道了這逆子的所爲，衹怕會九泉之下也不能閉眼了。”

全嬤嬤攙扶著主子，低聲說道：“也不知道這議和能不能成？”

秦太妃不是沒有想過要是這蕭顯廻不來了就好了，可也知道蕭顯帶去了皇城裡大半的兵力，若是他出事，衹怕這大梁就岌岌可危，隨時都可能亡國了。

早在先帝閉眼之時，那人就想讓她殉葬，如果不是兒子將她保下來，衹怕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。

活了這大半輩子，該享受的也都享受到了，她也沒有什麽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