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已接近凌晨，那里也还闪烁着灯光。

推开门，便能看见里头的人影。

两个人，一个端着碗，另外一个坐在窗台前。都是背对着他。

“伯母，我来看望她。”

那人垂了垂眸，二话不说就放下碗，缓缓走了出去。

经过顾志北身前时，还淡淡地提醒了一句：“有办法跟她说话，就有办法让她吃东西。不管要她做什么，人……得活着啊。”

她颇有些心力交瘁的意思，回头看了一眼轮椅上一动不动的人影，又是颓然一叹。

“你好些了么？”顾志北径直走过去，接过女人留下的碗，拿着瓷勺随意拨弄着。

轮椅上的人许久都没有反应，直到他端起碗走到面前，彼此目光相对之时，才终于转动了眼珠子。

惨白的唇轻轻蠕动：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“别担心，我早就说过我会回来接你。你受的苦，我帮你还，你心里的仇，我帮你报。颖姐，我应过你的，这双腿，也会帮你讨回来！”

他提到这里，才终于让林昭颖有了反应。瘦成皮包骨的手忽然伸出来，死死拽着顾志北，她眼睛用力瞪大，像是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一般。死死盯着他。

“对……小北，必须要帮我！”

开口而出的声音极度沙哑，让人听了便有些难受。

可顾志北不怒反笑，俯下身与林昭颖平视，阴柔的面上露出笑意：“颖姐，我不是他。答应你的自会做到。可是……你应了我的，也不能食言。”

“现在有合适的机会让你出现，一是要让顾家的人大跌眼镜。二是要趁机扶我上位，为此……我有一个不情之请。”

她面无表情，只阴冷地盯着顾志北，好似这世上的所有都不再重要。她只还记得仇恨。

“我想请你，做顾志北的妻子。”

他开口求婚，没有任何情话，更没有鲜花和戒指。有的只是简短冷漠的一句：“请你做顾志北的妻子。”

甚至都不是让她嫁给他。

林昭颖心里愈发冰凉，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。那张清丽瘦削的面容上，布满了恨意。

跟他结婚又怎么样？

就算跟他上床又如何？

如今的自己，半身不遂，这身子哪怕给出去也没有人要！

林昭颖脸上反而渐渐露出笑容，除了阴险之外，哪还有半分难过：“好，如果这能对我的复仇有所帮助的话。”

顾志北见她答得爽快，便俯身在她额角印下一吻：“颖姐，还是你对我最好。所以你要的东西，我都会拿过来给你。”

他说着，把碗递到林昭颖面前，催促着她吃下：“东西多少吃一点，否则怎么有力气找别人。怎么有力气……像对付陈新竹那样，对付顾辛彦？”

“哗啦！”

手里的碗忽然掉落在地，林昭颖手指怔怔地颤抖着，心里的所有情绪都被慌乱所主导。

“你、你在胡说什么？陈新竹……是谁？”

呵……

“那场事故，颖姐伤的不仅仅是脚吗？是不是，这里也受伤了呢。”顾志北伸出一根手指头，缓缓戳着头顶。

他将林昭颖的反应尽收眼底，再度开口的时候，声音里满是不屑：“只可惜，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。顾辛彦查不出来，是因为我先他一步将所有的证据都拦截下来。”

“别那么看着我，现在的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。否则让顾辛彦知道，你失去的就不止一双腿了。”

曾经有小道消息报道过，林继天入狱之后，林氏破产，林家唯一的千金下落不明。

有人在林继天终审之后的几天见到过她，形销骨立，满面阴沉。

自那以后，林昭颖这个人，林氏千金这个身份，便消失在北城。

直到顾志北将她接出去，用一副轮椅，一套高档连衣裙，以及……一份复仇的契机。

北城入冬的那一天，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阴寒的气氛内。

唯有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厦内，依旧热火朝天。

舒蔚是和顾辛彦一起出席的，顾氏一干人等都知道她的身份，没有人去思考她究竟是舒蔚还是陈新竹。

就连张副总也只知道，如今这个女人，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。

舒蔚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套装，站立在人群当中，格外惹眼。

在她身边，则是穿着一身小西装的舒念。唇红齿白，加上脸上两只浅浅的酒窝，不知迷倒多少少女。

“别紧张，他们不敢做什么？”

男人好似看出了她的情绪，厚实的掌心握着了她的，细细密密的摩挲着，让人觉得更安全。

舒蔚神色总还有些不自在，额角的发丝垂落下来，沾上了淡淡湿意。

小包子见了也有些诧异，便伸出软嫩嫩的手碰着：“妈咪，你不舒服吗？”

旁边的男人听了立刻转身，英俊迷人的五官上，染上细致担忧：“怎么就不舒服了？”

“我没事，头有点晕。”

她轻声否认，故意退开了些许，不想让他感受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。

可男人眸色黯淡了几下，想起她这两日的不对劲。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，见着她为难的样子，也还觉得心里抽抽的疼。

“张副总，您姗姗来迟啊。看来人都到齐了，就开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