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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节(1 / 2)





  裴闹春没动筷子,眼神往后飘,却看不见自家儿女、媳妇老妈的身影。

  “闹春,你怎么还不吃?”大堂哥可不跟他客套,直接夹了一筷子猪蹄便往他碗里头丢,“别在我家客气,咱们谁和谁啊。”

  “没,我就是想晓萍和子豪呢。”他随口应。

  “管他们做什么呀?”大堂哥笑了,不过也挺能理解,自家堂弟以前没儿子,好不容易有了,肯定心里挂念,他拍了拍对方,“你放心,后头那么多人呢,他们会照看着孩子,孩子们啊,开小桌!”

  村里办酒席,向来是给孩子们开小桌的,一般都是在后厨旁边,支张桌子,大桌的菜会分小盘出来,孩子不定性,一般吃不了几口,就会到处跑,只需要费点心看看,别要他们跑出去就行。

  裴闹春没打算刚来,就干出什么标新立异的事情,他埋头吃饭,却也时不时走神,桌上菜上了几轮,便开始拼酒,他寻了个机会,打着上厕所的名义,便往后厨去。

  祖屋的后厨很大,一半在小屋里,一半在院外,现在那热热闹闹地,凑满了人,所有的女人,基本都来齐了,正在那忙活。

  “碗来了,洗碗啊!”负责送菜的,正是大堂哥的媳妇,她力气格外大,蹲着空盘子回来,便倒到大的红色面盆里头,那边上有两个小媳妇,专门洗碗筷的,虽然烧了些热水用来对,可冬天气候冷,没一会,那水就不冒气了,手插进去都发冷。

  唐招娣干的,和以往在家里的,是差不多的活计,她头发盘起,站在案板边切着配菜,过年的菜,多少有些讲究,不只是要大碗,还得颜色鲜亮,葱姜蒜是必放的,还得准备些随手能扔的菜丝用来提色。

  “好了好了,醋溜白菜好了。”吴桂芝站在灶台前,挥斥方遒,她的手艺,在整个村里都有名气,和她站旁边的,是大伯父的媳妇,对方做的是另一道硬菜,能煮这么大分量菜的锅沉得厉害,可站在这的媳妇们,个个力拔千钧,丝毫不虚,手起落下,连分量都把握得刚好,一个盘子一半,绝不给多、也绝不给少。

  一听这话,刚歇息没两分钟的大堂嫂又起身了,她拿着个托盘,放上两盘菜,便脚步匆匆地又往屋里去。

  此刻,这后厨就像一条标准的流水线,一屋子的女人分工明确,衔接流畅,生生地把后厨活玩出花来,任谁来,都看不出她们还空着肚子。

  裴晓萍正在屋子里陪着弟弟,手里端着碗,妈妈帮她在碗里打了些菜肉和饭,她便这么埋头对着弟弟吃了起来,同她一样的,还有几个小姑娘,毕竟这种日子,没人能抽开手来照顾孩子,只得把活交给了这些半大不小的女孩。

  “听说今天有猪蹄呢。”有个小姑娘咽了咽口水,眼巴巴地想往外看,猪蹄价格可不便宜,那两桌男人就能消耗得差不多,轮到孩子桌的,只有几个,都得紧着男孩先,除非家里独苗苗的女孩,基本都分不上。

  “想什么呢。”另一个女孩笑了,“还是先看着弟弟吧!”她眼巴巴地,只怕弟弟哭,哭了又是麻烦事。

  裴晓萍以前都是在后头桌上吃的,当然,桌上没人组织秩序,一般全靠筷子功夫好坏抢菜,这是她头回被塞到后面,她忍不住,小声地问了句:“我妈和奶奶等下要吃什么呀?”以往她没想那么多,都是自己埋头吃,今天一直待在里面无事可干,发散思维,想的便也多了。

  很有经验的女孩又笑了:“哪有得吃?得先把前头的菜备完了才行的,估计是下碗面吃吧!”

  “那会不会饿着呀!”裴晓萍捂着自己独自挺担心,对她这年纪的孩子,饿着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。

  “怎么会饿着呢?干活就是这样的!”女孩习以为常,并不觉得奇怪。

  裴闹春已经到了后厨,他远远地,能看见那厨房还在忙活,有不少媳妇,看得出是饿了,时不时地捂一捂肚子,可却也从不说话,这屋子之间,像是划开了巨大的界限,前头是香气扑鼻、酒味冲天,笑得热热闹闹,后头虽然同样热闹,可却是不一样的感觉。

  他刚转身,最后一道菜便送出去了,吴桂芝把剩下的这些菜丝、边角肉一汇集,炒一炒,便这么下锅做起了卤面,也不摆桌子,大家各自拿个板凳坐下,或者是站着,便开始吃了起来,丝毫不觉得委屈,还有功夫开开玩笑,说说今天菜色的好坏。

  已经离开的裴闹春一声不吭,只是静静地回了屋,重新的回到了另一片热闹之中,他已经做好了决定,他要带着一家子到城里去。

  裴家村并不是个坏地方,可在这习俗之下,恐怕使劲浑身解数,也改变不了什么。

  第79章 重男轻女的一家(七)~(九)

  国人素来有回家过节的习俗, 春运向来是对整个国家运输系统的巨大考验,没到了这个时节,无论是来还是往,都能折腾掉人不少精力。

  裴闹春一马当先, 他很有力气,身上大包小包的同时,还紧紧抱着女儿,他单手勉力在人群里隔开一条小道, 前头的是满脸彷徨的吴桂芝和唐招娣,两人均露出不自在的神情, 只知道一个抓着行李, 一个抱紧了裴子豪。

  “闹春, 咱们真要去呀?”吴桂芝下意识地扯着嗓子喊, 倒不是她嗓门大不大的问题,而是现在人山人海的, 若不把声音抬高,根本连说话都听不见。

  “嗯,妈,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?”裴闹春准确地捕捉到了母亲的话音,他笑着回答,在人群之中, 他们一家五口,恍若一帆孤舟,被挤来又挤去, 勉力站稳。

  “是说好,可是……”吴桂芝心里嘟囔,她唯一还记着的,就是帮忙护着孙子,在到车站前,闹春可是说过了的,这年头,火车站的拍花子可多,像是他们家子豪这么水灵的小孩,没准都要被人看上的!

  就在几天前,在裴闹春家,开了这么一场家庭会议,说是会议,未免有些高抬,不就是一家几口坐在餐桌上,各干各的,唠嗑点事情,可还没说两句话,裴闹春便提出了一个令两个女人都有些慌张的想法——

  “妈,招娣,我已经想好了,咱们一家人,整整齐齐的,一起到s城去!”

  吴桂芝那时只是愣着摆手:“这哪行,我们去城里做什么呢?村里有地有房的,总得要人看着!”她这辈子,就连去县城的想法都没有过,她从小到大,在这地界,就是土生土长的,整个村子的八卦人名,她信手拈来,生活得如鱼得水,在这过得好好的,去城里干嘛。

  不过吴桂芝很懂得变通,她转念一想,总觉得自己是猜到儿子的想法,闹春他孤身一人在s城打工,平日里估计挺想念老婆孩子的,估计是怕把她一个人丢家里不好!她忙不迭地道:“闹春,我在家里给你们看房子,你要是想带子豪和晓萍去城里,你们就去吧!”她想,这样就两全了。

  坐在一旁哄着裴子豪的唐招娣,倒是挺想去城里,她自打有了裴子豪,是有子万事足,留在村里也不觉得无聊,可是这年头,外出打工的多了,那花边新闻便也多了起来,她听村里好些大媳妇饭后聊天时说了,听说有的人家,男人一去外头心就野了,在外头又生儿养女的可不少呢!她心里不免也多了些担心,丈夫能主动提出,要一家子出去,她别提多开心了!

  “不,妈,我说的是咱们一家子都去。”裴闹春再度强调,他事先在心里打好了计划,说起来也滔滔不绝,“妈,你不知道,在s城,也很缺女工的,一个月工资和男人没什么区别,也能有个四百块,招娣去了,就能和我一起去工作,你留在家里照顾子豪和晓萍。”

  “四百块,这么多的?”吴桂芝挺惊讶,虽说县城里的厂子也有女工,可自家媳妇没个文凭,又没编制的,也能有这个数?

  “我,我也行嘛?”唐招娣单手指着自己,有些迷茫,以前在厂子里,丈夫一个月的工资是一百块左右,她这样编制外的,也就领个五十块不到,还是托了丈夫的福,怎么一下跳了那么多?她哪行呢?

  她还理解不太了城市之前的差异,也并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变了多少,这并非她自己不愿意去了解,而是她能看到的天空就这么大,在村子里,直到现在,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能创造的财富,还是有不少差异,她从未想过,自己也能赚这么多钱。

  “行的。”裴闹春点头,他在返乡前好几个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,在s城摸了一圈,那儿私人工厂林立,和和平乡这,完全是两副景象,事实上如果能去更好的厂子、做久了做个熟练工,那还能更高一些。

  当然,最具有说服力的东西自然是钱,裴闹春登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,乍一看,便要晕了人的眼,她老听人说出去赚钱,可真的能赚多少钱,她并没有概念。

  裴闹春又丢出诱饵:“而且人家s城,教育水平是这个。”他竖起大拇指,“到时候咱们就让晓萍和子豪去读,咱们家也出大学生!”他事先了解过,这个年代对借读管理还不是那么严格,最大的要求,就是借读费,这倒没必要像两人坦诚,到时候他自会解决,再说了,没准再过几年,户口都办过去了。

  “女孩子家家,读这么多书做什么。”吴桂芝摆摆手,她还不知道外地读书的花费,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,她脑中的想法很简单,女子无才便是德,读成个大学生,毕业都多少岁了,到时候在家里这,都算是老姑娘了,谁要娶的?再说了,以前那些个知青,可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的坏印象,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,干不了多少活。

  “都读,人家大城市的姑娘,都是要多读书的。”幸运的是,坐在旁边的裴晓萍并没听进去,还在那裴闹春替她折出来的小跳蛙,裴闹春只说,“我家的姑娘,自然是比别人家的好!以后咱们家,有两个大学生,别人羡慕都羡慕不完。”

  唐招娣也没管,只是笑着亲了亲儿子的脸:“子豪,听见爸爸说的没有,以后你要做个大学生。”

  鉴于儿子在外打工孤单,和未来孙子的前途,吴桂芝便这么拍板地决定了一家人未来一年的去处。

  可那时一锤定江山的吴桂芝才到火车站,就开始两股战战,满脸不安了,她这辈子,见过最多人的时候,就是赶集、县里开大会,可那人再多,也不过是占满了场,好歹还有点空隙,这火车站,一眼望去,除了人还是人,还有那大怪物,身高并不高的吴桂芝,隐隐能看到前端的绿皮火车,这车可真长,来的时候,声势浩荡,几乎可以和村里放的鞭炮比。

  但纵使她再有退缩的冲动,也被这么赶着上了车,裴闹春没事先订好票,只得找了黄牛——这个世界的黄牛事业,发展得比他想象的要早得多,倒是不像后世被警方管制后的躲躲藏藏,抬头挺胸地,站在路边等客上门,裴闹春格外庆幸,这辈子他预先来的这几个月,总算攒了一小笔钱,否则就单这么来回,就能花掉不少。

  裴闹春找黄牛高价买的是坐票,穿越人潮,总算能找到自己的位置,一屁股坐下,便连站起都难,火车上塞满了人之后,便要鸣笛而去,伴随着有些吵人的声音,车即刻发动,渐行渐远,开向远方,车上有无数怀揣着发财梦的人,正狼狈地出发,准备奔向能要他们致富的地方。